“活着,还是死去”,这个困扰哈姆雷特的问题,如今同样困扰着目前亚洲最大的铝型材生产商———亚洲铝业。
    金融危机的巨浪袭来,曾经风光无限的亚洲铝业而今正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在重组和破产之间苦苦挣扎,前途未卜。
    这是一次生和死的博弈,这是一场是破产还是重组的斗争。死亡或者重生,等待亚洲铝业的会是什么命运呢?

　　2月初,地处广东肇庆的亚洲铝业控股有限公司及其控股股东亚洲铝业投资有限公司(合称亚洲铝业)表示,由于公司现金流和收益恶化,成本和债务负担不断增加,必须进行债务重组。
　　2月13日,亚洲铝业向外界称,为避免公司破产将进行重组,中国银行和中国建设银行将向亚洲铝业提供60亿人民币的贷款。不过重组的前提是,亚洲铝业国际债券人接受其提供的回购方案。
　　2月16日,亚洲铝业公布重组方案,亚铝向海外债券持有人提出期限至5月18日的要约收购,向海外债券持有人回购亚洲铝业控股有限公司2011年到期、利率8%的优先无担保债券(下称AAH债券)与2012年到期的、最高利率为14%的实物支付债券(下称PIK债券)及其权证,两类债券的回购面值金额合计约11.8亿美元,收购价分别为债券面值的27.5%与13.5%。亚铝法人代表、执行董事邝汇珍称:“若境外债券持有人不接受要约,则公司将面临破产。”随后,该公司发布要约修改条款指出,在破产情况下,如公司重组,债券持有者只能获得优先债面值的16%、PIK面值的0.9%;若公司清盘,停止所有业务,债券持有者只能获得优先债面值的3.82%、PIK面值的0.06%。
　　在经济不景气的背景下,一些面向海外发债的中国民营企业近期因盈利状况下滑,向其海外债权人发出要约,重组债务的情况并不鲜见。但是亚铝的方案还是刺痛了债券持有人的神经,他们认为,相对于实际发债人亚洲铝业控股有限公司董事长邝汇珍重组后仍将持有亚洲铝业30%的股份,让他们来承担如此高的企业经营损失是不合理的。目前,亚铝的债券持有人已经形成一个组织,集体反对亚铝的回购行动。亚铝相关负责人近日回应媒体时承认,早在3月初这个组织已经成立,但目前并未对公司采取任何具体行动。
　　销售骤降加剧现金危机
　　举债过度致使融资无门
　　此次回购债券成败与否决定了亚铝未来的命运。邝汇珍此前接受国内媒体采访时透露,目前约有20%的投资者接受回购优先无担保债券,约有8%~10%的投资者接受回购实物支付债券。由于债券持有人的反对,3月11日后,回购价格已提高5个百分点。
　　亚洲铝业的资产负债率一直较高。在独立第三方机构EvolutionWattersonSecuritiesLimited出具的报告中,至2008年12月31日,亚铝AAH负债83亿港币,资产负债率高达67%,而AAI负债141亿港币,资产负债率近80%。
　　高额的债务让亚洲铝业资金紧张,而近两年的金融危机则进一步加剧了亚洲铝业的现金危机。亚洲铝业公告称,由于全球金融危机的影响,公司去年下半年销售同比减少了20%,销售成本同比提高29%。亚洲铝业预计除非市场有重大变化,否则销售情况将进一步恶化。
　　事实上,亚洲铝业素来以生产建设摩天大楼所用的铝型材引以为傲,但随着澳门和迪拜等市场建筑活动突然停顿,该公司的好运也结束了。邝汇珍写给债券持有人的信中称,“自2008年第四季度开始,中东、澳门、美国等地的基建项目几近全部停顿令需求大降,客户支付能力大受影响,同时与亚洲铝业往来的银行收紧信贷,令流动资金紧缺。”目前,资金短缺使得亚洲铝业扩张工程被推迟。邝汇珍在信中称亚洲铝业“资源可能干涸”,除非债券持有人同意回购要约。
　　亚铝控股公司号称亚洲最大的铝型材生产商,公司曾于港交所上市,但于2006年私有化退市。私有化之时,亚铝曾举债30多亿港元,公司目前逾60%的借款也正是源于这次交易。亚铝曾计划今年年底再上市,但由于经济风云突变,已取消此想法。邝汇珍表示,公司原计划于今年二季度投产的40万吨铝板带项目,去年曾展开试产,但由于资金紧张,去年10月已被迫停止该项目。
　　邝汇珍一直试图引入战略投资者,但是,亚洲铝业错综复杂的债股权关系也加大了其找寻资金的难度。虽然公司主要为邝汇珍所有,但银行、债券持有人也有相应的资产或股权抵押。邝在信中称其与管理层商讨过多种拯救方案,包括积极邀请海内外行业领导企业入股;出售部分资产,向政府机构及金融机构探讨入股、扩大融资等方案的可能性。不过都没有实质性进展。
　　同时,亚洲铝业金融杠杆率太高也是其难以顺利融资的主要原因。杠杆率即一个公司资产负债表上的风险与资产之比,是一个衡量公司负债风险的指标,从侧面反应出公司的还款能力。健康公司杠杆率一般是6~7倍,亚洲铝业则高达12~15倍。
　　2008年秋,亚洲铝业曾与一家中国政策性银行商讨贷款事宜,但未获相关部门的支持。根据那家银行雇佣的投行对亚洲铝业的评估,AAH债券和PIK债券的回购价仅为其面值的0.1%和0.03%。
　　从产业资本到金融资本,邝汇珍求助的足迹范围遍及亚洲、欧洲和中东,但均告失败,最后不得不求助于有关部门。
　　末路穷途回购债券谋求生机
　　地方政府成为惟一救命稻草
　　在地方政府的支持下,邝汇珍从内地两大银行获得了经过修改的融资计划,将为公司减少每年2亿美元的债务负担。但他强调,该融资计划是公司免遭破产的最后希望,而计划能否实施则取决于现有债权人是否接受回购要约。如果亚洲铝业的要约未能完成或未能获批,银行债权人可能要求立即偿还所有未到期债券,并拒绝批准其继续提取现有的营运资本额度。
　　此次重组谈判中,银行提出的条件是必须降低债务杠杆率。邝与当地政府达成协议,以其25%的AAI股权换得2.2亿美元的资金,用于回收AAH和AAI债券,以此来使公司达到银行放贷所要求的负债率。
　　事实上,如果亚洲铝业破产清算,按独立的第三方机构EvolutionWattersonSecuritiesLimited出具的报告,债券持有者只能获得AAH面值的3.88%、PIK面值的0.06%,而邝汇珍本人将一无所有。
　　对于亚铝而言,目前惟一可以依靠的便是地方政府。“这是肇庆最大的企业。”肇庆官方表示,肇庆正在打造以亚铝为龙头的金属加工产业基地,“伴随城市轻轨项目的推进,省里打算投资几百亿、产出一两千个亿的轻轨车辆厂,用的材料就是亚铝的铝板,我们希望能在我们大旺工业园区落户。”
　　破产、失业是当地政府不愿意看到的,当地银行也不愿看到亚洲铝业破产。2007年,亚洲铝业与国内七大银行举行了授信仪式,获得近40亿人民币中长期贷款。知情人士透露,亚洲铝业破产清算后首先要偿还其用于业务运营的流动资金债务和供应商欠款以及其它一些短期借款,这些欠款已达40亿人民币,差不多是目前公司的资产总额。
　　此次亚洲铝业重组中,当地政府拿出2.2亿美元真金白银。一个国有投资公司在联系银行帮助亚洲铝业重组上起到了相当大的作用,知情人士透露:“回购的钱都是一个国有投资公司出的,是为让亚洲铝业得到银行贷款,并最大限度地保护投资者利益,当前方案是政府所能承受的最高成本。”
　　按照方案,邝汇珍将无偿放弃6120万美元的亚洲铝业债权和67.4%的股权。其中,25%的股权转让给政府以换取投资;10%的股权作为对除邝以外的管理层的激励;18.4%的股权进行公开或非公开发行减少除邝欠以外的债务;另外14%的股权给OKSpringRollLimitedPartner-ship以换取其拥有的亚洲铝业旗下子公司AsiaAluminumGroupLim鄄ited25.01%的股权。
　　邝汇珍在他的信中表示“投资者(债券持有者)能取回部分现金,但本人却不能取得分毫,并要继续苦撑经营,重组后本人更需要在企业面临重大经营危机下艰苦承担所有责任。”
　　至于为何邝最后能持有30%股权,相关的解释如下:一、如果邝的股权在30%以下,会造成公司控制权事实上的变更,对公司股权结构将产生比较大的影响,从而出现债务违约。根据当时高收益债券的条款,会使原有的债务上升到101%。二、把亚洲铝业的经营问题全部推到管理层是不合理的,过去两年,原材料成本上升以及金融危机的影响以及其它一些重要因素是不可预见和掌控的。给管理层和邝股份是当地政府和银行为了激励公司管理人员,为公司的重组和将来的发展继续出力。
　　作为对债券持有人债转股的回应,邝同意向他们转让其近97%的亚洲铝业股权,不过他同时附带以下要求:“公司不能清盘,继续维持营运;员工不被解雇,可继续上班;银行及供货商无须承受任何损失;承担企业社会责任。”
　　邝曾向外界表示,债权人和政府有关部门掌控着这次重组,而政府认为没有更好的方案了。他进一步表示,亚洲铝业在发行债券时,没有人强迫别人去买,高收益必然伴随着高风险,“这是一个照顾到各方利益的方案,他们应该接受”。
　　不过,这样的重组方案仍无法让债券持有人满意。对于债券持有人而言,他们将承担72.5%和86.5%的本金损失。债券持有人认为他们不应为重组支付如此高的代价,但邝汇珍认为自己已为债券持有人争取到最大利益,他才是此次重组最痛苦的人,对回购事件问心无愧。
　　3月17日,亚洲铝业委任香港富理诚有限公司执行董事霍羲禹及沈仁诺为临时清盘人。
　　亚洲铝业称,委任临时清盘人的目的是为所有利益相关者保护及保存亚洲铝业在中国及海外的资产及营运。临时清盘人现正与亚洲铝业的管理层、债权人及其他利益相关者磋商及保持密切联系,并同时审查其财务与营运状况,以确定最合适的策略。
　　霍羲禹表示,将立即对亚洲铝业的财务及营运状况进行审查,现阶段并未能对其前景作出任何评论。霍称,未来几天将与亚洲铝业的主要利益相关者会面并进行电话会议,希望能寻求更多的可行方案。“临时清盘人会在亚洲铝业管理层过去一直未能与债权人达成共识的情况下,积极与债权人研究其它的企业拯救及债务重组方案。”
　　而根据回购条约,亚铝以13.5%价格回购的PIK,债券持有人必须100%同意。而以27.5%价格回购的优先债,则需要90%的债券投资者同意,交易才可完成。该计划是公司免遭破产的最后希望,而计划能否实施则取决于现有债权人是否接受回购要约。而截至目前,只有约20%的投资者接受回购优先无担保债券,约8%~10%的投资者接受回购实物支付债券,投资人接受回购的比例显然远远达不到促成回购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