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中东有石油，中国有稀土”，作为国家的战略资源和“工业维生素”，稀土产业从萌芽到现在已历经近70年时光。在这个过程中，稀土行业一方面在国防军工、信息产业、新能源、冶金、石油化工、玻璃陶瓷、新材料和智能制造等领域的应用中加速发展，另一方面也在资本的青睐和行业的入局者不断增多时起起伏伏。

眼下，稀土行业因国家领导人密集调研再次站上“风口”。那么，我国稀土产业目前的发展处于怎样的阶段？还需要从哪些方面进行突破？对此，5月23日，《每日经济新闻》记者（以下简称NBD）专访中国稀土行业协会副秘书长陈占恒，与他探讨稀土行业发展过程中的机遇与挑战。

作为稀土行业研究的一名老兵，陈占恒认为，我国稀土产业的发展共走过5个阶段，政策的调控与稀土行业的稳健发展密不可分。未来，政府部门将继续加强行业整顿工作。如果不能增加合法合规矿产品的有效市场供应，则稀土矿产品进口量会进一步增长。此外，稀土行业集团化、清洁化、高端化成为主基调，总的趋势是企稳向好。

/ 谈政策调控：建议适时取消总量控制 /

NBD：稀土产业的发展与行业政策有紧密的联系，这一点您怎样看？

陈占恒：从稀土行业发展的历史来看，我国出台的多项稀土产业政策都是出于调控市场的目的，如出口退税、出口配额、出口关税、总量控制、资源税等，个别省区还出台了行业补贴政策，建议在行业生产经营秩序得到根本规范之后，适时取消总量控制政策，让企业根据市场（需求）自行安排生产。稀土产业政策应更多关注行业的节能环保、提质增效和促进应用等方面。

NBD：南方稀土矿生产企业的总量控制指标完成率一直被业界关注，您怎样看？

陈占恒：近些年我国南方稀土矿生产企业的总量控制指标完成率不足40%，其原因一是地方受环保技术制约，二是现有南方矿证下资源枯竭。受国内环保压力影响，我国南方稀土矿生产2018年基本处于停滞状态，很多南方矿企业都转向从国外获得矿源或者分离混合氯化稀土。

缅甸是南方稀土企业获得矿源的主要国家，但这一来源也是不稳定的。2019年南方矿的供应存在很大的不确定性。南方矿几乎是重稀土产品的唯一来源，尽管稀土永磁产业普遍使用了重稀土铽镝的减量技术，但目前铽镝对于高性能稀土永磁产品仍是不可或缺的，因此铽镝的供求平衡问题应该引起重视。

NBD：对于稀土这一高端资源的战略储备，您有怎样的建议？

陈占恒：我国自2012年开始对稀土实施国家储备制度。最初收储的产品有镧、铈、镨、钕、铕、铽、镝、钇等，后来调整了收储品种。最新一轮收储的产品主要有镨、钕、铕、铽、镝、镥、钇、铒。

建议对稀土元素与国家战略的相关性进行评估，对稀土元素依据相关度高低进行分级储备，如对镧铈不储备，对市场需求较大的元素如镨钕铽镝建议少储备或者不储备，对钐、铕、钆、钬、铒、铥、镱、镥、钇乃至钪加大储备力度。

同时应该认识到，国家稀土储备对稀土市场具有一定调控作用，要参照近年来市场的运行情况依据稀土价格指数或者氧化镨钕价格确定收储时机，即当价格指数低于某一点如125点，一定时间内如一个月时，启动国家收储，保护稀土生产企业；而当价格指数高于某一点如160点，一定时间内释放国家储备，以保护下游应用企业。

/ 谈应用价值：跟随智能制造稳步增长 /

NBD：稀土的市场应用情况如何？

陈占恒：我国稀土产业已经发展到相当大的规模，稀土是现代高科技产业经济、军事国防的维生素。

稀土产业有三个70%概念，即镧铈产量（氧化物）占总产量70%，氧化镨钕产值占稀土产品总产值的70%，镧铈产品出口量（实物量）占出口总量的70%。受稀土永磁产业下游市场拉动，预计市场对稀土矿产品需求将有小幅增长，相应，镧、铈、钇产品产量过剩问题将进一步突出。

稀土产品的平衡利用问题已经广为关注，其重点是如何进一步扩大占行业产量70%的镧铈产品的应用市场，镧铈在稀土颜料、电容型镍氢电池电动大巴、燃煤电厂脱硝催化剂等领域的市场正在形成，但钇的市场仍不明朗。

NBD：稀土行业的经济效益何在？

陈占恒：从技术上看，每一个稀土元素都是十分重要的；从经济层面看，镨钕铽镝的稀土行业的产值贡献在80%以上。稀土行业的直接经济效益，依赖于各种稀土材料产业的市场，稀土永磁材料随着新能源汽车与汽车电动化领域、风力发电、节能家电、节能电梯、智能制造等领域的发展将逐步增长；尽管世界范围内汽车行业的发展趋势是电动化，但短期内用于汽车尾气净化催化剂的稀土储氧材料的市场需求保持稳定。

稀土光功能材料中稀土三基色荧光粉市场进一步萎缩，LED用发光材料出现较大幅度增长，长余辉材料保持平稳，尽管闪烁晶体的市场在扩大、激光晶体受到重视但毕竟稀土用量很少，总的看来，照明显示领域对稀土产品的需求呈下降趋势；稀土储氢材料市场受终端市场局限仍处于萎靡状态，但在新能源大巴领域的应用市场正在形成；抛光粉市场得益于较低的镧铈产品价格和较大的手机市场，2017年出现较大增长，2018年保持稳定，但柔性显示屏技术若在短期内加快商业化进程，抛光粉的市场将受到挤压。

/ 谈进口市场：应加强尾渣处理与管理 /

NBD：稀土供求关系受那些因素影响？

陈占恒：稀土供求关系主要受上游稀土生产、中游稀土材料产业特别是稀土永磁产业以及终端市场发展影响。稀土材料市场对稀土冶炼分离产品的需求是由稀土永磁及钕铁硼行业对镨钕铽镝的需求决定的，对氧化镨钕的需求，决定了对稀土矿产品总的需求，对铽镝的需求决定了南方矿的需求数量。

NBD：您怎样看待目前稀土的进口问题？

陈占恒：随着国内开展稀土行业整顿的推进，打击违法违规生产，加强生态保护，稀土非法开采得到一定程度的遏制。现行稀土产业政策已不能完全满足市场的需求，国内稀土分离企业为了获得合法矿源而寻求进口。

随着国外稀土矿大量进口，无论是企业还是政府，应加强提取稀土后的尾渣处理与管理。进口稀土矿是对国内稀土矿政策性供应不足的重要补充，是市场选择的必然结果。相关处理进口矿企业要负担起相应的社会环保责任，对尾渣进行妥善处理。政府环保部门也要及时承担起监管责任。

近年来中央政府对生态环保问题高度重视，国内相关企业如果处理不好尾渣而引起环境污染，将有可能把这个原料进口的路再次堵死。稀土行业绝不能继续走追逐利益放弃环境的老路，建议加强进口矿加工过程监管，鼓励进口混合氯化稀土或者混合碳酸稀土。

NBD：我国稀土的主要进口国是哪些？

陈占恒：缅甸、马来西亚、美国、印度和爱沙尼亚是我国进口稀土产品的主要来源国。如果把进口的稀土资源分为矿物来源和回收来源，则马来西亚、美国、印度和爱沙尼亚为矿物来源国，俄罗斯、哈萨克斯坦和朝鲜是潜在的稀土矿物产品来源国。其它国家则是稀土产品回收来源国。

NBD：我国稀土产业在发展过程中经历了怎样的发展历程，具有怎样的特点？

陈占恒：纵观我国稀土产业的发展历程，大致有5个阶段。

其中，2017年至今是第五阶段，这个阶段的特点是集团整合震荡期。

2016年底启动的新一轮打击稀土违法违规行为专项行动，实行常态化、专业化、精准化运作，对稀土违法违规生产的震慑作用在市场上得到体现。稀土产业大集团整合已基本完成，随着2017年10月以南方稀土集团对赣州地区约22家稀土回收企业集中整合为代表的行业整合的进一步深入，中国稀土行业进入集团整合震荡期，总的趋势是企稳向好。

人物简介

陈占恒，男，1968年1月8日出生，汉族，中共党员，工学博士，教授级高级工程师，2018年7月至今任中国稀土学会副秘书长。2011年4月至今任中国稀土行业协会副秘书长。

近年来，陈占恒对稀土产业、市场、应用与政策有较多关注，多次应邀参加国内外稀土相关领域的会议交流并做报告，撰写了稀土新材料及其在高技术领域的应用、中国稀土科技与产业进展、中国稀土产业动态与相关政策概览、中国稀土市场资源与环境，全球稀土资源和稀土产业前景、中国在全球稀土市场的作用变化、中国稀土科技与产业发展的思考、风力发电与钕铁硼产业发展趋势和钕镝供求关系预测、后WTO时代稀土供求关系分析等文章，参与了《中国的稀土状况与政策》白皮书的编写，主持了2018中国稀土行业协会二届二次会员大会院士专家报告会。